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林月攥着抹布的手指节发白。客厅里回荡着电视机聒噪的广告声,混杂着婆婆李素芬尖锐的嗓音:“你买这身衣裳花了多少钱?小杰在外头拼死拼活跑远程,不是让你拿来败家的!”
“妈,这是用我自己的奖金买的。“林月把购物袋往墙角推了推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厨房飘来焦糊味,灶台上的排骨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。
李素芬忽然抄起遥控器砸向电视,液晶屏应声裂开蛛网状的纹理。“败家玩意儿!上个月才修过电视,现在又得找人!“她枯瘦的手指简直戳到林月鼻尖,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悄悄往娘家寄钱!”
金属与骨骼相撞的闷响截断了咒骂。林月怔怔望着自己颤抖的右手,榔头木柄上的红漆在吊灯下泛着血光。李素芬歪倒在藤编躺椅上,污浊的眼球凸出眼眶,暗红色液体顺着她斑白的鬓角弯曲而下,在米色靠垫上洇开大朵怪异的花。
“让你骂我爸…“林月机械地举起榔头,铁器破空声混着黏腻的敲击声,“让你往童童辅食里加盐…“第二下砸在洼陷的颅骨上,“让你烧了我大学文凭…“第三下落下的瞬间,她听见自己嗓子里挤出的啜泣,像被踩住尾巴的野猫。
冰凉的液体溅在脸颊,林月踉跄着撤退两步。躺椅吱呀摇晃,婆婆青灰色的手指垂落在扶手上,腕间金镯子叮当磕碰。那是上一年新年老公王杰买的,其时李素芬斜睨着她说:“仍是儿子交心,不像某些人…”
手机在茶几上张狂轰动,屏幕上跳动着”老公”二字。林月盯着血泊里逐步分散的暗影,忽然抓起抹布开端擦洗地板。棉布吸饱了血水,拧出的液体在洗手池里打着旋儿消失,就像上一年深秋那个下午,婆婆把童童的毛绒玩具扔进焚烧的蜂窝煤炉。
“妈妈,熊熊…“两岁女儿奶声奶气的哭喊忽然在耳边炸响,林月猛地捂住嘴冲进卫生间。镜中人嘴角沾着血渍,发梢凝聚着暗红碎块,白色针织衫像是泼墨山水画。她颤抖着拧开水龙头,忽然听见钥匙锁孔的动静。
“妈,月月,我提早回来了!“王杰的脚步声伴着塑料袋窸窣声,“童童退烧了,护理说可能是幼儿急疹…“话音戛然而止。
林月回身时,正对上老公惨白的脸。他手里拎着的退热贴散落一地,童童的粉色小外套从臂弯滑落,轻飘飘盖住地板上未擦净的血迹。
“她活该!“林月听见自己宣布尖锐的笑声,像指甲刮过黑板,“你知不知道她上星期给童童喂了半瓶安眠药?就由于她嫌孩子哭闹!”
“你永久都信她!“林月抓起染血的榔头步步迫临,“成婚五年,我每天听着她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,骂我爸是短寿鬼,现在连童童都…“金属寒光映出她歪曲的面庞,“你出差那晚她把我锁在阳台,说冻死就不会糟蹋王家粮食了…”
榔头脱手飞出的瞬间,林月看见老公眼里的惊慌与幼年回忆堆叠。十四岁那个雪夜,继父的皮带抽在身上时,母亲也是这样缩在墙角颤栗。金属撞击声震得耳膜生疼,王杰惨叫着捂住血流如注的右耳,手机摔在瓷砖上裂成两半。
“童童在邻居家对吧?“林月捡起女儿的外套悄悄敲打,“咱们带她去看海好欠好?你容许过等童童三岁就去…“她的声响忽然温顺得可怕,“只要把这儿拾掇洁净…”
王杰瘫坐在地,看着妻子哼着摇篮曲擦洗血迹。月光从云层裂隙漏进来,照着李素芬僵直的手指,金镯子在地板投下细长暗影,似乎某种陈旧的咒骂符号。警笛声由远及近时,林月正把染血的抹布塞进微波炉,嘴角挂着奇特的浅笑。
“温度调高点才干灭菌。“她回头对老公眨眼,像个等候夸奖的孩子,“你胃欠好,今后我每天给你熬排骨汤…”
破门而入的强光中,王杰看见妻子眼底猩红的血丝,忽然想起领证那天暴雨初歇,林月捧着豆浆对他说:“等咱们有了孩子,绝不让他活在噩梦里。”此时童童的奶瓶滚落在血泊边际,吸管口凝聚着暗红色结晶,像颗小小的草莓糖。